Instagram与网路霸凌的战争:「言论自由」的界线究竟在哪里

导读 文:Katy Steinmetz 译:李宓Ethan Cohen第一次在Instagram上遭到霸凌时,他试图一笑置之。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罗利市(Raleigh)的Eth

文:Katy Steinmetz 译:李宓

Ethan Cohen第一次在Instagram上遭到霸凌时,他试图一笑置之。

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罗利市(Raleigh)的Ethan就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兴沖沖地在中学的时候开始使用Instagram,接着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大家都在对着某个帐号窃笑。原来,有人(Ethan至今仍不知是谁干的)偷偷摸摸拍下他的照片,上传到名为「ethan_cohens_neck_vein」的帐号,上头的照片似乎全都是用来嘲笑他脖子上一条特别明显的肌肉。其中一篇贴文把那条肌肉形容成的万里长城,另一篇则说可以用「联立方程式」来计算它的尺寸。

在朋友面前,Ethan装做毫不在乎,一副那只是无聊玩笑的样子,但私底下他其实很受伤。显然有人尾随在他后头,偷拍并上传带有戏谑意味的照片,让所有人欣赏。现年18岁的Ethan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所以才很诡异。」他多次向Instagram检举那个帐号,但儘管使用规範明确禁止嘲弄他人的身体特徵,那个帐号却也没有被下架。

Instagram表示,如果事情发生在今天,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精密的检举工具和评断机制很快就能把帐号关掉。而且,在不久的将来,Instagram希望能达成更宏大的目标:利用人工智慧锁定攻击、羞辱或不尊重的行为,并加以删除——和Ethan有类似经历的受害者,甚至不必自己动手检举。

我们总是指责社群媒体是许多问题的罪魁祸首,政府也不断施压,要求社群公司证明他们可以自制。在这样的情况下,Instagram选择向霸凌宣战。Instagram负责人Adam Mosseri说:「这是关键的时刻,我们希望带领整个产业一同抗争。」

Instagram该如何摆脱「恶霸一站式购物中心」的情况?

有鉴于Instagram是年轻人使用率最高的平台,这么做非常合理。年轻人对Instagram的迷恋,使霸凌之于Instagram就像假新闻之于脸书,或是引战之于Twitter:为了和其他人聚在一起,而无法避免的毒瘤。

有人曾经估计,将近80%的青少年都有Instagram帐号,而且有超过一半的用户都曾在上头遭到霸凌——情况远比脖子的玩笑更恶劣。升上高中,Ethan在Instagram上出柜,一位校园风云人物因此私讯轰炸他,称他是「死gay炮」、「被堕胎失败的孩子」。Instagram使用者承受许多侮辱和威胁,影响至深。看得更广一点,Instagram等平台上的霸凌行为也曾被指与自我伤害有关。

亚利桑那大学的谘商学教授Sheri Bauman研究霸凌的因果关係长达数年,她称Instagram为「恶霸的一站式购物中心」,他们需要的全都在那:受众、匿名性、强调外貌,还有公开贴文和私讯聊天等多种沟通管道。Instagram高层坦承,当他们设法吸引更多使用者和关注时,每一项新功能也都成了霸凌的新途径。对此,Instagram公共政策负责人Karina Newton表示:「现在年轻人的创意不容小觑。」

Mosseri接下这个位子才没多久。Instagram创办人于去(2018)年底突然离职(据传是和母公司脸书产生摩擦),随后便由脸书的资深员工接任。Mosseri过去靠着管理脸书动态消息,磨练了自己的危机处理能力。现年36岁的他,誓言要为Instagram开创新的世代,将使用者的身心健康视为优先。而解决霸凌问题让目标逐渐有了轮廓。Mosseri是个极其认真、投入的工程师兼设计。他的团队时时刻刻都将霸凌问题放在心中,进行大规模调查,推出新功能,改变公司既有规则。

然而,这场战争的战况激烈,还很可能造成其他连带伤害。Instagram目前是脸书公司当红的部门,如果太激进,用严格的规範,和让人觉得受侵犯的审核机制,可能会赶跑使用者。但如果做得不够,尤其在他们誓言要为这个产业立下新标準的前提之下,便可能招来旁人的谴责,说他们将利益置于儿童保护之上。

此外,还有高如圣母峰的技术性障碍要跨越。

若打算设计一套能够对付霸凌的人工智慧,意味着要让机器精通一门充满複杂细节,且仍在发展中的学问。Instagram也必须非常小心,不能侵犯言论自由。工程师设计出来的工具必须能够找到他们该找的,而不是去限制他们不该限制的东西。Mosseri说:「我确实会担心,只要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可能越界。」但他也说,没有什么比平台的文明性更重要,连公司的成长也比不上。他告诉《TIME》:「我们会採取所有让用户更安全的作为,儘管那意味着降低Instagram的使用率。」

获利和道德,应该如何平衡?

人们每用Instagram一小时,脸书公司就会获利。要是有人因为额外的安全措施或限制而选择离开,那么利润也会跟着消失。

当问到Instagram打击霸凌的动作是否和公司的财务状况有关时,Mosseri回覆,如果Instagram无法遏止霸凌现象,他们不仅在道德上让用户失望,也令公司蒙羞。他说:「长时间下来,这会伤害我们的声誉和品牌形象,进而让我们在结盟上受阻。有太多可能会伤害到公司的可能。如果不想办法解决产品所延伸出来的问题,我相信总有一天,问题会回到我们头上,并让我们付出严重的代价。」

Instagram在2010年正式上线,由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Kevin Systrom、Mike Krieger共同创办。他们希望用户能透过这个照片分享app,让生活看起来更加美好。而他们的目标也达成了。

短短一年内,每星期都有超过50万人注册Instagram帐号。但很快的,大家也开始用Instagram做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两位创办人在早期还得自己下海,删除恶意留言、限制人们引战。在他们离开之际,Instagram用户已超过10亿人,远远超过人力可管控的程度。因此,就跟所有社群媒体一样,Instagram也为了防堵恐攻思想、儿童色情片等非法内容,转而向电脑求助。

为了让Instagram成为更友善、温和的空间,两位创办人借用了脸书的人工智慧技术:DeepText,这项技术能读懂并分析平台用户所使用的语言。早在2016年,Instagram工程师便利用这项技术来锁定垃圾讯息。隔年,他们训练这套程式寻找并封锁带有攻击性的言论,包括种族攻击。

到了2018年中,这项技术也被用来寻找霸凌的言论。去(2018)年10月,Mosseri接任后一週,Instagram宣布,他们不只要用人工智慧探查贴文底下的留言,寻找霸凌的迹象,他们还要利用电脑侦查照片中的霸凌元素。也就是说,他们将用人工智慧来分析每一则贴文。

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

AI辨识霸凌内容的原理是什么?

当工程师要教一台电脑执行新的任务时,首先,他们得建立一套训练系统——用白话文来说,就是各种能帮助电脑了解新工作内容的素材。以Instagram的例子来说,第一步是请人类审核员过滤成千上万张照片,将贴文分成「含霸凌元素」和「不含霸凌元素」两类。分类完成之后,将这些範本输进所谓的分类器当中。接着,分类器会像一流的警犬一样,只要鬆开绳子,就会嗅出你希望牠们找到的物件。

想当然耳,这些初始範本不可能涵盖分类器实际运作时,可能遇到的所有案例。不过,当分类器标记出某些内容,并经过人类评断其正确性之后,分类器就会从这些额外的範例当中学习。最理想的状态是,有工程师在一旁帮忙微调学习轨迹,分类器的準确度会越来越高。

时至今日,一共有三套分类器负责审核Instagram上的内容,寻找霸凌的迹象:一套负责分析文字、一套分析相片,另一套则分析影片。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工作,每个钟头都在标记不合格的内容。然而,就像首席工程师Yoav Shapira所言:「一切都才刚起步而已。」也就是说,分类器错过了许多霸凌行为,而它们认为含有霸凌元素的贴文,也未必真是如此。Shapira团队的任务,就是改正这个现象。

这之所以困难重重,其中一个原因在于,相较于训练机器辨识裸露内容,辨识霸凌困难多了:前者,只要判断照片里的人有没有穿裤子即可,后者则包含各式各样的行为。

网路霸凌的相关研究在受霸凌人数方面有很大的出入,可能低至5%,或高达72%,可能是因为没人能清楚界定到底何谓网路霸凌。Instagram公共政策负责人Karina Newton说:「霸凌之所以这么难以根除,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它的定义因人而异。」工程师必须确切知道哪些行为算是霸凌,哪些不算,这样才能建立一套扎实的训练系统。

Instagram上的霸凌行为也随时间而变得不同。有很多是所谓的「老派霸凌」,据Instagram的研究,最常见的包含恶劣的留言、侮辱和威胁。这类霸凌还算容易拦截,举例来说,Instagram的文字分类器就很擅长辨识类似这样的字串:「你这丑得要命,牙齿还漏风的贱人」、「你女儿是蕩妇」。然而,谩骂的言词会随着时间改变,不同文化也有不同的骂人法,青年文化尤其特殊。除此之外,要辨识出带攻击性的行为,首要条件是理解整个句子,不能只靠其中几个词。看看下面这两个句子的意思差了多少:「等等我,我马上过去」、「给我等着,我马上过去」。

用户所受到的伤害,不止来自言语。Instagram上有许多所谓的「黑特帐号(hate pages)」,这些匿名帐号专门用来取笑某些人,或将他们去人格化。男性可能会在分手后拍下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照片,然后标记他的前女友。女性可能会在相片上标记一大堆朋友,但刻意忽略某个人。还有些人会截图其他人的照片,调整之后分享出去,或在聊天室里大肆嘲笑。此外还有些人会一再骚扰别人,像是在每则贴文底下,回覆同一个贴图,行为就像是跟蹤。

许多青少年都有过这样的经验:自己出糗的照片或影片,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在网路上流传。或是自己成为「辣?不辣?」投票的主角(类似Mark Zuckerberg在唸哈佛时期创办的排名网站Facemash)。

Shapira说:「看起来没有可称作是霸凌的行为,一切都非常单纯。」

为了开发出成效更好的人工智慧,Instagram发出上千份问卷,希望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更了解霸凌的各种形式。(使用者的回覆也让Instagram得以评估霸凌情形的普遍程度。相关数据计画在今年稍晚公布。)根据Karina Newton的说法,Instagram公司对霸凌的现行定义是:意图「骚扰或羞辱他人」的内容。Shapira的团对则进一步将霸凌分成七个子类别:谩骂、羞辱、威胁、认同攻击、不尊重、骚扰和出卖。首要计画是让人工智慧能理解每个子类别各自的概念。Shapira说:「从工程学的角度来看,这么做的金钱效率很低,但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由于霸凌与否经常得视情况而定(有时可能只是圈内笑话,有时则取决于双方关係的亲密程度),Instagram的工程师也在努力寻找办法,利用帐户的活动情形来分辨有心和无意。

以「ho(译者注:指慾求不满、性生活频繁的女性)」这个字来说,如果一个男人称一个女人为「ho」,那就算是霸凌。反之,如果一个女人称另一个女性朋友为「ho」,那就不是霸凌。同样的,如果某个人说了一次「这照片真讚」,他可能是想要称讚。然而,如果他在某人所有的贴文底下都这么回覆,那就显得可疑了。工程师必须从中学会辨别这些关係的讯号:两个帐号经常互相标记吗?任何一方曾经封锁另一方吗?用户名称跟过去曾被除名的帐号类似吗?帐号是否反覆贴出类似这样的句子:「去某人的帐号,用这张照片轰炸他的私讯匣。」

在相片和影片方面,分类器就不再那么精準、进步。负责分析用户回报的工程师和审核员还没找到确切的模式,但大原则已经出来了。比方说,分割画面通常都含有霸凌的元素,尤其当侦测到的画面一边是人,另一边则是动物时,可能性更高。三人合照中,若有其中一人脸上被画了红色的大叉叉,那很可能也是霸凌。滤镜则往往是善意的象徵,因为人们通常不会美化受害者。

Instagram团队也渐渐学会分析照片主角的姿势,像是假如拍摄的角度是「由下而上」,那很可能就是偷拍的相片。因此,如果相片里的一个人呈站姿,另一个的姿势却像是「受害者」,那就得格外留意了。

Shapira说,研究员每週都会将他们的发现写成报告,而几乎每週都会有他们从没想过的霸凌形式。儘管如此,在脸书团队和资源的帮助之下,Instagram公司负责用户身心的员工相信,他们不仅能攻克各路专家长期以来困扰不已的挑战(像是建造一台理解何谓讽刺的电脑),还能知道要怎么用人工智慧来辨识像是「朋友惧怕揪团没找你(intentional FOMO)」的新现象,或是中学生用来嘲笑同脖子的帐号。

言论自由和防範霸凌的界线,该怎么拿捏

Instagram公司还有很多数据不愿公布,像是在他们的1200位员工,或脸书的37700位员工当中,有多少人负责霸凌问题。他们也不愿公布现行分类器的错误率,或标记给审核员的内容究竟有多少。人们现阶段对人工智慧的期待,往往高过其实际能力。而对科技的信心,则是高得冲破天际。Shapira说:「会改善的,再过一两年左右。」

Mosseri在产业最艰困的时刻接下了目前最强盛的社群媒体。5月中,我和他在Instagram旧金山分公司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会谈,讨论霸凌一事。这是他在第一次公开受访, 而且就在不久前,白宫才邀请了一群自认被社群媒体公司审查的民众,来跟聊聊他们的故事。在那之前不久,脸书的一位共同创办人主张,是时候拆分脸书权力了。

考虑到不可能有一套标準清楚界定Instagram的人工智慧和审核员可以严苛到什么地步,我问他,当他在制订反霸凌策略时,是否受到言论自由牵制。他说,他们必须很小心,「言论超级重要」。但他也强调,Instagram必须有所作为。好几年来,网路公司刻意和平台上的一切保持距离,不负任何责任。但随着政治氛围更加谨慎,公司高层的行事也更加负责。他说:「有鉴于我们的规模,我们肩负了重责大任。」

危机四伏,但Mosseri很熟悉棘手的处境。2008年,他加入脸书公司,担任设计师。后来,也组了一支团队,负责管理脸书的动态消息。而用户主页上那些毫无止境的动态,正是争议的中心。2016年大选期间,众人的引战和外国势力的干扰、操弄,也始于脸书的动态消息。有鉴于此,Mosseri组成了「廉政小组」,亲自监管人工智慧的开发,意图根除假消息等複杂的病灶。在这期间,他与祖克柏熟识,2018年初,被指派为Instagram的产品主管,之后更一举登上Instagram负责人的职位。

随着Instagram努力让霸凌的定义更臻完善,Mosseri相信他们能够建立一套标準,用人工智慧止住欺凌,甚至开发出其他公司也愿意採用的系统。于此同时,他也致力于寻找各种方法,让Instagram的广大用户在电脑的辅助之下,一起帮忙解决这个问题。他说:「人们经常将科技和人性置于对立面。但我的看法是,人类和科技可以,而且也应该携手合作。」

Instagram即将在今年推出两项新功能,作为上述理想之实践。其一称为「留言警告」:假如某人决定在某篇贴文下留言,而Instagram的霸凌分类器认定该贴文有霸凌的「嫌疑」,那么系统就会跳出提示,请使用者三思而后行。Instagram身心健康小组的一位设计师Francesco Fogu说:「这是给用户的小提醒,告诉你:『嘿,这可能不太礼貌喔。』而不是直接禁止你发布讯息。」这也让Instagram免于面对霸凌和言论自由之间的微妙界线。

第二项功能,叫做「限制」(Restrict)。Instagram的调查发现,青少年非常讨厌封锁霸凌他们的同学,这一方面让他们受伤的情绪漏了馅,另一方面,也让他们无从得知霸凌者可能的下一步。「限制」功能隐晦多了。你很容易就会发现自己被封锁,但要发现自己被限制,就没那么容易。被霸凌的对象有权审核霸凌者帐号所张贴的任何留言,他可以选择核可、删除,或让它永远停在「待审核」状态(如此一来,除了霸凌者自己,其他人都不会看到这则留言)。私讯匣也有类似功能。如果霸凌者想在公开贴文上标记某个用户,Instagram不会自动跳出该用户的名字,霸凌者得完整打出那个人的帐号名才行。Fogu说,这些设定会拉开双方的距离,「让霸凌者更难欺负别人」。

Instagram还在产品开发的过程中,多加了一道步骤。在任何东西上市之前,都必须经过审查,了解该产品被「武器化」的任何可能,而这也包含了霸凌。假如该功能明显容易沦为霸凌的工具,Karina Newton说,他们便会考虑撤下该功能,即使它再受欢迎也一样。

除了主动对用户呼吁,Instagram还能多做些什么?

整体而言, Instagram看似比任何公司都更努力在打这场仗,但他们还是忽略了某些可能的解方。我们为了这篇报导,进行了多次访谈,出现最多的疑虑便是Instagram的匿名性。这项特性使得青少年得以经营所谓的「忏悔」或「谴责」帐号,用以散布八卦、扭曲同侪。这也让用户能够轻易去除他人的人格,助长恶劣的行为。当问道Instagram是否考虑和脸书一样採实名制时,Mosseri并未排除这个可能,但也没有积极想要这么做——毕竟这会直接影响他们大部分的用户。

他说:「确实,当有责任归属存在,人们会更注意自己的行为。而责任归属有部分来自于大家知道你是谁。但匿名性也带来许多好处。人的身分非常複杂。」

以他自己为例,他有两个年纪太小,还无法使用Instagram的孩子(儘管人们经常不遵守规定,但照理来说,未满13岁的孩子不能注册Instagram)。于是,Mosseri替他们经营帐号,好让亲戚追蹤。他还说,对正在探索性别认同或性倾向的年轻人来说,匿名性也让他们保有隐私。此外人们还可以追求不同于线下生活的兴趣。Mosseri表明:「重点是我们如何了解人们的动机、如何解决问题,而且避免破坏好的那一面。」

随着外界对科技公司的监督越来越谨慎,而且还有研究报告指出,霸凌并不是成长过程中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些公司在处理霸凌事件时所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对很多青少年来说,Instagram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社群媒体,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比过去更孤独、忧郁——一切都使他们更加脆弱。许多学者认为,社群媒体必须为上述现象负起部分责任,毕竟发生在这些平台上的霸凌现象确实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有害。虽然有时可能只是稍微烦人了一点,但霸凌也经常被认为和自我伤害、自杀、自杀倾向,及成年之后的焦虑有关。

人身攻击是这些平台上最典型的霸凌形式,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单独的案例,远比人身攻击更严重。2015年,12岁的Kennis Cady在纽约East Rochester的卧房上吊自杀,在昏迷一週后,不幸身亡。后续调查发现,许多同学提到他们曾经看过或听说过有两个八年级学生在Instagram上创了一个帐号,假装她们是Kennis,并散布关于她的错误讯息,藉以捉弄Kennis。调查员怀疑Kennis生前可能试图删除帐号,但他们不曾找到那个帐户。

Kennis的妈妈Michaela表示,她「真心相信」是社群媒体导致了她女儿的精神状况。她说,Kennis在自杀前一天「非常沉默,看起来心情很低落」。

在接受《TIME》访问之前,Mosseri只有一次公开受访的纪录。当时,英国一名年轻女孩自杀,而据她父亲的说法,她在离世前,曾在社群媒体上浏览自杀、忧郁等教人不安的内容。好巧不巧,Instagram在二月份也将自我伤害的相片列为管制内容,不允张贴。

真正该问的问题:人们为何会有这些霸凌的行为

Mosseri和Twitter执行长Jack Dorsey等社群媒体巨头一样,他说Instagram正在釐清人们对社群媒体极度焦虑的「核心原因」。人会做各式各样糟糕的事情,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社交地位(也就是获得更多的「讚」),而设法诋毁他人。因此,Instagram正在测试能否完全隐藏讚数。同时,他们也设法让用户暂时抽离社群媒体。其中一个正在开发中的功能叫做「暂离模式」,使用者可以设下时限,在这期间,他们不会收到通知,非联络人也无法联络他们。

此外,Instagram也在开发一套新程式,希望能藉此挑战平台协助建立起的无敌高标。大多数青少年都会告诉你,如果你想激起旁人的嫉妒,你必须看起来迷人,但又不能太刻意。来自洛杉矶拉法叶市(Lafayette)、现年15岁的Courtney Broussard说:「可能会有人截图,在你背后嘲笑你。只要你没达到标準,就可能被网路霸凌。」

呼吁拆分科技巨擘的声浪(例如要求Instagram从脸书公司中独立出来)也逐渐登上电视新闻,或成为社会运动的诉求。对此,Mosseri的回应是,从母公司独立出来「最大的缺点」,是他的团队将无法使用人工智慧和相关技术,因而无法处理霸凌和骚扰等问题。他相信Instagram的规模(或说是责任)也是一项资产。确实,如果他们的规模比现在小一万倍,那审核员就能审核每一则贴文和每一条讯息,这么做也许就能轻易解决霸凌问题,但却可能产生资安疑虑。他还说,以他们现在的规模,他们将能带领整个产业,提升对网路霸凌的了解,并找到能与之抗衡的技术。

Mosseri表示,关键在于你是否认为人际连结,或甚至网路本身,对人性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说:「一开始,科技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别,科技就是科技而已。至于社群媒体,它是一种科技,通常也是一种强化器。重点在我们身上,我们必须确定被强化的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Instagram并没有发明霸凌。只要是人类聚集的网路空间,就会有人被霸凌。上至,下至普通人,成人总是将网路霸凌正常化。专家指出,我们的社会失败了,我们还没教会孩子网路的运作方式,就放任他们遨游。他们才刚要开始了解人际中各种权力关係的意义而已。Instagram还说,对抗霸凌不能只靠科技公司的力量,还得仰赖父母、学校和孩子自己的努力。

在德州,Kennis一家人找到了新的起点。她的母亲Michaela说,她不认为女儿的死是Instagram的责任。她的女儿就像大部分遭受网路霸凌的孩子一样,在现实生活也受人欺凌。但她也认为,社群媒体在今日社会过于盛行,若想解决这个问题,靠得不是更多的科技,而是相反。时至今日,社群媒体已成为生活的重心,要求受霸凌的孩子把电脑关掉或删掉帐号,一点也不实际。

Michaela说,线上、线下世界的距离必须拉开,只有喘息的空间是不够的。她说:「有了社群媒体,你连逃也不知道可以逃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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