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活不过50岁…人类是用「不正常」的医疗维持「不正常」的生活

导读 Photo Credit: Pöllö CC BY SA 3 0 针对我这篇文章〈发明疾病的财团〉(参见关键评论网《小心越来越多病被「发明」出来医生开

Photo Credit: Pöllö CC BY SA 3.0

针对我这篇文章〈发明疾病的财团〉(参见关键评论网《小心越来越多病被「发明」出来医生开药前12个你该问的问题》),科学部落客千羽宗次郎在他的部落格发表了一篇文章〈发明疾病的人? @ 千羽宗次郎的科学小窝〉讨论。

针对他和其他网友和朋友的批评,在此做以下简单回应:

一、我在泛科学的专栏,大部分是部落格发表过的文章之转贴。由于我是泛科学专栏作者,所以发表文章并不需要经由编辑审核,除非不符合泛科学宗旨,才会被撤下(事实上,我确实有文章被撤下过)。因此,文章之品质责任在我,并不在泛科学。

二、我并非医疗人员,所以文章中不免有些误解。日后如果遇到同样的问题,我会儘管查询更多资料或向专业人士请教。不过既然这篇文章已公开发表,就要能接受公开的批评,如果还有会引起误会之处,希望大家仍不吝告知及指正。

三、 我并没有「仇医」的意思,我在遇过不少好医师,他们真的给我很多帮忙。如果文中语气或态度引起误会,我感到非常抱歉。我相信大部分医师都是以病人 的利益为优先的,只是医师看诊时间有限,并且受限自己的经验,不免有时无法做出对病人而言最佳的判断。在现行医疗制度下,病人做好功课更清楚自己的病情, 并且和医师讨论,有时候可能会更有助益。如果病人的认知有误,医师也能及时纠正,应该会是双赢的。

四、关于胃病医师开抗焦虑药物之事,我 必须要致歉,因为有影射医院多赚药价之嫌。医院医师是否为多赚健保费用而多开药,在此非我专业能力能简单评断,还是得交由专业人士来讨论。可是,有网友及专业医师指出,胃病服用抗焦虑药物有临床研究证实有一定效果,加上医师可能判断胃病的原因有可能部分是焦虑引用,所以我确实不该影射那样是为盈利而所为的过度医疗。对此,我非常抱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五、由于这本书是德国人写的,并不能代表医界状况。尤其是百忧解和利他能的滥用,主要发生在欧家。文章中并有说明清楚,我也在此致歉。

六、关于Statins,千羽宗次郎指出,我在文章中也不应该把效果都稍归咎于抗发炎上,因为那可能是一体的多面,降胆固醇而纾减心血管疾病的效果并无法 被排除。Statins最近因其多效性(Pleiotropy),甚至被利用来尝试治疗或减缓其他病症。然而statins却有一些副作用,例如引起肌肉 痠痛等等。医学界对statins的主流意见是,就其药价及副作用而言,对有罹患心血管疾病高风险的族群而言,其益处仍多过坏处[1-7]。

也有医师强烈批评statins [8-12],并且认为紧盯着胆固醇会让我们忽视其他更重要的因子,也抨击药厂和医界搞得所有人似乎都不健康,都需要服用药物来维持「健康」等等。对于这个问题,我并非医学专业,所以以下让我从演化生物学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人类利用「不正常」的医疗来维持「不正常」的生活

七、《发明疾病的人:现代医疗产业如何卖掉我们的健康?》(Die Krankheitserfinder: Wie wir Zu Patienten gemacht warden),以及对现代医学的批评者,一再指出用「不正常」的医疗来维持「正常」的生活,是药厂和医界的阴谋等等。是的,不可否认为了商业利益,药厂和医界可能有提供了过度医疗的可能性。

然而,我们这一代在已开发国家的日常生活,事实上从演化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根本就「不正常」。如果要活得「正常」,我们进入农耕社会后,有长达好几千年,人类的平均寿命很少超过50岁。如果说要「正常」,我们之中大多数人,应该在50岁之前,就该因为传染病、营养不良、意外受伤、战乱被杀等等原因死去,而不是动不动就活到七八十岁。这种「悲惨」的状况,在智人演化的十万年历史中,才叫做「正常」。

英国演化生物学家瑞德里(Matt Ridley)在《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糟:达尔文也喊Yes的乐观演化》(The Rational Optimist: How Prosperity Evolves),就用很严谨的论述,来告诉我们如何活得比我们绝大部分祖先都还好。(请参见〈世界,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糟吗?〉)

我们利用「不正常」的医疗来维持「不正常」的生活,本身并没有错,抗生素的滥用造成了很多问题,可是没有抗生素,我们之中很多人可能就因为小伤而轻则残障、重则往生,更甭提疫苗让我们免于多少致命,而且倖存也会身残的传染病。加上公共卫生的建树,我们不仅活得更长寿,而且还大幅提高生活品质。

不过,凡事都有可能是双面刃,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虽然让我们免于饑饿还有很多传染性疾病之害,但也带来了许多文明病,例如心血管疾病、新陈代谢疾病以及癌症等等。

这些文明病,是因为我们的基因演化不是用来适应现代这种不正常的生活的,人类演化遗传学家史宾赛.韦尔斯(Spencer Wells)在《潘朵拉的种子:人类文明进步的代价》(Pandora’s Seed: The Unforeseen Cost of Civilization)及演化生物学家贾德.戴蒙(Jared Diamond)在《昨日世界:找回文明新命脉》(The World Until Yesterday: What Can We Learn from Traditional Societies?)就有一些讨论(请参见〈潘朵拉的种子之代价〉和〈昨日世界的是是非非〉)。基本上当人类在大约一万年前进入农耕社会后,我们就过着「不正常」的生活了,我们开始营养不良并且和共舞。

不过这些文明病的成因也非常複杂,例如癌症,可能不少人会认知现代人罹癌机率大幅上升,是因为生活中多了更多致癌物。可是癌症是因为体细胞基因突变,难道不也是因为我们更长寿了,所以有更多机会突变了吗?我们人类在过去十万年中,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过着像今天这样每天可以大鱼大肉,而且我们还不必成天花费体力辛勤挥汗耕种和狩猎,更甭提为了抢钱、抢粮、抢地盘和敌人厮杀。因此,即使不成天打针吃药,我们在现代化社会中过的仍是不折不折的「不正常」生活,只是我们误以为这样的「不正常」是「正常」而已。

既然,我们现在过的是「不正常」的生活,用「不正常」的医疗行为来维持,有问题吗?

现代医疗和公共卫生确实还把这「不正常」更变本加厉,罗伯.唐恩(Rob Dunn)的《我们的身体,想念野蛮的自然:人体的原始记忆与演化》(The Wild Life of Our Bodies: Predators, Parasites, and Partners that Shape What We Are Today)还指出,有愈来愈多证据显示,我们消灭了大部分寄生虫,以及取得更乾净卫生的生活环境和饮食后,身体大部分时间不需要对抗大量寄生虫和病菌后,反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过敏、自体性免疫疾病等文明病。(请参见〈我们的身体,想念野蛮的野生乐园〉)

可是,即使我们把所有现代生活和医疗及公共卫生的坏处给写尽,仍然无法否认的是,现代生活和医疗及公共卫生对我们人类生活品质和福祉带来的好处,还是远远超过其坏处,是绝绝对对的「利大于弊」。

因为就像前述,没有现代医疗和公共卫生的建树,我们之中很多人确定在50岁之前就会因为传染病、受伤而去世。哈佛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在《文明:决定人类走向的六大杀手级Apps》(Civilization: The West and the Rest)里指出,现代医学是西方文明打遍天下无敌手、称霸全球的关键之一!(请参见〈国败论之西方文明决定人类走向的六大杀手级Apps〉)。西方的现代医学,确确实实让我们免于许多疾病之折磨,这是无法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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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其实也不「正常」

吃西药不能算是「正常」的行为,因为自然界可能并不存在许多做为药物的化合物。然而,并非吃西药就算是「不正常」,而吃中药就比较「正常」,是没错,过去人类是用草药来进行治疗,而化学萃取或合成的药物的历史才百多年而已。

可是,有疗效的草药,是因为含有作为有效成份次级代谢物等化合物,其主要作用不是为了医疗人类,是为了抵御敌人或传达讯号,避免被草食动物吃光。地球上草食动物这么多、这么会吃,地球仍是绿的,植物存活之道可能就是靠这些次级代谢物来抵御动物。对人类而言,有药效的草药仍有可能一定的毒性,只是用量在一定的範围内,两害取其轻而已。所以,即使是完全使用天然草药的是传统医学,也算不上一定多「正常」。

最近有篇文章〈关于大部份慢性病常见的误解〉点出了一个有趣且重要的观点,就是我们误以为药物可以治癒慢性病,然而实际上只是减缓病情。人生中唯一再确定不过的事,就是人会老死,现阶段我们不可能消灭老化和死亡,只是减缓和延后。

我想,《发明疾病的人》是本很重要的书,因为它讨论了药厂和医学界一些不良现象。可是并非商业行为就一定不好,《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糟》也指出贸易是人类之所以能够过愈来愈富裕舒适的生活的主因之一。日剧《医龙4》(医龙-Team Medical Dragon-)也有一位想藉着商业的力量改变医疗境的人。医学界承受了庞大的压力和辛劳,药厂承受庞大的风险作研发,如果不以一定的金钱利益来当作诱因,有多少人肯做牺牲呢?

罹患疾病造成重大不适不藉着现有的医疗资源解决,无异很有钱但几乎不消费,不仅会因为恶化而更糟糕,甚至还可能演变成更加浪费医疗资源。只是,我们可能要思考的是,我们「不正常」的长寿及中老年生活品质,就只能靠「不正常」的医疗行为来维持吗?

或许活超过50岁是不正常的,可是活超过50岁就一定要天天吞药才能活着「正常」的生活?消费社会让我们可以过着更富足的生活,并不代表我们只能藉着消费来换取快乐。

同理,医疗可以解决我们一些健康上的问题,并不代表我们就一定得照单全收。可是也有人可以活到七八十岁而不需要成天藉助药物等等。最实际的状况,可能是认清自己的健康状况,如果致病风险可以透过生活饮食习惯等来改善,就没有必要利用医疗资源来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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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厂真的在搞阴谋吗?

八、另外,有另一位有药物研发经验的部落客在部落格「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发表三篇文章〈Simpler than conspiracy (1) — It’s because we didn’t know〉、〈Simpler than conspiracy (2) — It’s because stats is counterintuitive〉、〈Simpler than conspiracy (3) — It’s because QOL does matter〉来讨论药厂是否在搞所谓的阴谋论。由于这几篇都没有引用我那篇文章,不晓得是针对我的论点,还是仅针对克流感的事件。

关于这点,我只做简单的回应,因为和科学较无关。药物的研发、製造和研发是科学问题。可是药物的贩售在国外有部分是商业行为,也就是说药物的使用,并不完全由医师的专业主导,某个程度上是药厂行销的结果。

据说根据的医疗和健保制度,这种状况可能相当轻微,因为健保审核相当严格。在国外,药厂的公关、行销和游说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当然,有人会问说,国外的状况干嘛讨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医学基本上是向欧美日学习的,了解国外的状况,才不会不管好坏优劣都照单全收。

在,药厂可以在电视、报章、杂誌上打广告,游说患者「建议」医师开广告中提及的药,而药厂招待医师并非新闻,许多对大药厂的批评,有些不免夸大,可是并非全都空穴来风、无的放矢。既然有商业行为,当然可就其公关、行销和游说方式批评,我同意针对疾病,药物的效果和使用该由医学界来讨论,可是对于《发明疾病的人:现代医疗产业如何卖掉我们的健康?》(Die Krankheitserfinder: Wie wir Zu Patienten gemacht warden)提到的,生命正常过程该不该当作医疗问题、个人问题和社交问题该不该当作医疗问题,以及我们需要利用医疗来解决健康、老化问题到什么程度,还是值得社会上来讨论的。

结论:我的那篇文章不够客观、平衡,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在此致歉。对于医疗问题,国外的论述非常多且专业。这方面仍非常缺乏。毕竟的做法和制度和国外差异甚大,这方面有待医疗专业人士来讨论。感谢几位有医学专业背景的朋友和网友的指正,日后写这类文章前,我会先向专业人士请教。

参考文献:

1) Sirtori CR. The pharmacology of statins. Pharmacol Res. 2014 Mar 20. pii: S1043-6618(14)00025-5. doi: 10.1016/j.phrs.2014.03.002. 2) Whayne TF Jr. Problems and Possible Solutions for Therapy with Statins. Int J Angiol. 2013 Jun;22(2):75-82. 3) Antonini-Canterin F, Mateescu AD, Nicolosi GL, Ginghină C, Lancellotti P, Cosyns B, Popescu BA. The role of statin treatment in valvular heart disease: is the jury still out? Acta Cardiol. 2013 Aug;68(4):403-11. 4) Jacobson TA. Lipoprotein(a),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nd contemporary management. Mayo Clin Proc. 2013 Nov;88(11):1294-311. doi: 10.1016/j.mayocp.2013.09.003. 5) Sandesara P, Bogart DB. Almost everyone over 50 should be put on a statin to reduce the risk of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 protagonist view. Mo Med. 2013 Jul-Aug;110(4):332-8. 6) Taylor F1, Huffman MD, Macedo AF, Moore TH, Burke M, Davey Smith G, Ward K, Ebrahim S. Statins for the primary prevention of cardiovascular disease. Cochrane Database Syst Rev. 2013 Jan 31;1:CD004816. doi: 10.1002/14651858.CD004816.pub5. 7) Fabbri G, Maggioni AP. Cardiovascular risk reduction: what do recent trials with rosuvastatin tell us? Adv Ther. 2009 May;26(5):469-87. doi: 10.1007/s12325-009-0025-6. Epub 2009 May 14. 8) Abramson J, Wright JM. Are lipid-lowering guidelines evidence-based? Lancet. 2007 Jan 20;369(9557):168-9. 9) Ravnskov U, Rosch PJ, Sutter MC, Houston MC. Should we lower cholesterol as much as possible? BMJ. 2006 Jun 3;332(7553):1330-2. 10) Grimes DS. Are statins analogues of vitamin D? Lancet. 2006 Jul 1;368(9529):83-6. 11) Spence D. Bad medicine: statins. BMJ. 2013 May 31;346:f3566. doi: 10.1136/bmj.f3566. 12) Spence D. Statins for all. BMJ. 2014 Mar 3;348:g1899. doi: 10.1136/bmj.g1899.

本文原刊登于泛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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