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支柱》:科技可以让实体社区更强大至少还得加注两项警语

导读 文:拉古拉姆・拉詹(Raghuram G Rajan) 社区的多样性 本书大多把焦点放在实体社区,但我们认同的来源不只是我们居

文:拉古拉姆・拉詹(Raghuram G. Rajan)

社区的多样性

本书大多把焦点放在实体社区,但我们认同的来源不只是我们居住的社区,也包括很多社群团体。我是芝加哥库克郡海德公园(Hyde Park)一带的居民。我也是公民、芝加哥大学教授。我是信奉教的泰米尔人。我说英语、印地语、法语和泰米尔语,有些很流利,有些则只是尚可。我也隶属几个组织,包括财务协会(American Finance Association)等专业团体,以及非营利性的国际经济政策谘询团体三十人小组(Group of Thirty)。我也是多个聊天室的成员,包括家人亲友和校友团体。我们表现出来的身分认同会因为时机而有所不同,对我们所认同的团体,我们的参与和支持程度也有差异。

儘管如此,在我们认同的众多团体当中,我们参与和支持程度最高的莫过于我们所居住的社区,因为这里有我们的家人、亲朋好友、邻居、同事、教友等,其他团体很少能相提并论。但是很多人并不是在一个理想的地方社区生活、工作,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认同其他社群,如宗教团体、民族主义团体,甚至帮派或极端主义组织。与当地社区缺乏紧密连结的人可能加入想像、虚拟或的社群,并认同这些团体。

通讯科技对社区是助力还是阻力?

儘管虚拟社群无法取代我们居住的实体社区,讯息与通讯科技对社区来说是助力,或是阻力?一般而言,从目前的证据来看,通讯科技对社区应有强化的作用。

例如很多人生气或愤恨时,会利用网路和社群媒体迅速动员大规模的示威行动。二○一○年底的阿拉伯之春是中东各国一系列的抗议行动,就是靠网路和社群媒体动员。之后还有很多行动也是。在笔者撰写本文之时,巴西卡车司机因为政府和石油公司不断调涨油价,以致于难以谋生,于是透过通讯软体WhatsApp,一传十、十传百,临时发动全国行动。科技能促进短暂、自发性的群众参与,让人很快的团结起来,一起行动。然而,这样的行动若是失败,无法促成持续的政治改革,就得靠政党或社区等组织来号召人民参与,推动真正的变革。

科技加上群众投入,成效甚至可能更好。通讯科技可以让发愿投入的核心团体克服距离的问题,继续和其他连结比较鬆散的成员保持联繫。科技能让外围的人有更大的参与感,让他们提出创新的点子和新方向。如果热心投入者有效号召众多的人,就能创造强大的社会或政治运动,如最近从好莱坞引爆、扩散到全球各地的「#Me Too」反性骚扰运动。

然而,关于新通讯科技的滥觞,很多人认为这样的科技会使人喜欢宅在家里,比较不想出去参加社交或公共活动,于是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远端虚拟社群,不愿与左邻右舍的人互动。为了验证这样的论述是否正确,研究人员韩普敦(Keith Hampton)和魏尔曼(Andrew Wellman)在一九九○年代晚期针对多伦多市郊一个新建案进行研究。该地区姑且以「网村」(Netville)为名,大约六成家里有高速网路、视讯电话、网路音乐播放平台、线上健康照护服务、社区论坛等娱乐和教育应用程式。其他四○%则因为电缆铺设出现状况,没有高速网路可以使用。对研究人员而言,这些不能上网的家庭就是最好的对照组,可以进行实验,衡量网路连结效应。

他们发现,与无法上网的居民相比,能上网的人认识的邻居人数是前者的三倍,与邻居交谈的频率是前者的两倍,跟邻居通电话的数量是前者的四倍,也会用电子邮件与邻居做进一步沟通。正如有个成员说:「我们社区居民的关係特别亲密,这是在很多社区看不到的。」当地的网路让居民很快就能互相认识,要办烤肉大会等社区活动也是一下子就组织起来,也能很快因应紧急事件,像是有人的爱猫或爱狗走失。比起登门拜访,上网要来得更加便利,省时又省钱。

能上网的居民因也组织起来对当地的建商提出诉讼,请建商改善建案缺失。在诉讼结束时,居民依然继续使用高速网路。建商只改善一些地方,对当地居民的要求并没有照单全收。因此,不满的居民向市镇陈情,阻止这个建商在当地推出第二个案子。研究人员在结论中说:「建商表示,永远不会再盖第二个网路社区。」从这个案例来看,网路似乎会增加当地居民的力量,让建商得到教训!

可见,新的通讯科技可以强化真实世界的连结。与我这一辈的人相比,我的孩子跟同学和友人的联繫更加紧密。科技当然能够增强实体社区的力量。

科技会使社区两极化吗?

有人担心新的通讯科技会分化社区。既然通讯科技让人很容易获得各种不同的意见,人们应该会喜欢与自己的看法比较一致的观点或网站,并藉由其中的评论强化自己的意见。例如,保守派比较会看福斯新闻网,关注特别检察官穆勒(Robert Mueller)调查川普的通俄案花了多少纳税人的钱;自由派则喜欢看MSNBC新闻网,关注穆勒扩大追查至川普女婿的友人。如果网路观点趋向两极化,应该比较少人看比较中立的CNN新闻。

经济学家詹斯考(Matt Gentzkow)和夏皮罗(Jesse Shapiro)研究人们上网的同温层现象。他们计算隔离指数(isolation index),亦即保守派人士在倾向保守派的新闻网站访客中的平均比例,与在倾向自由派网站的访客平均比例的差异。简单的说,如果保守派只看福斯新闻,而自由派只看MSNBC,隔离指数则是一○○%;如果两派都只看CNN,隔离指数则为○%。他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保守派人士接触保守派新闻内容的平均比例为六○.六%,跟只看usatoday.com(今日新闻网)的人差不多,而自由派人士接触保守派新闻内容的平均比例为五三.一%,跟只看cnn.com(CNN新闻网)的人差不多。也就是说,两者的隔离指数只有七.五%。很多人都认为保守派人士只看保守派新闻,其实不然。

为什么?原因很有趣。大多数的网路新闻都是由相对中立的新闻网提供。再者,就政治立场极端的网站而言,常上这种网站的人也会上其他网站,甚至会到立场完全相反的网站瞧瞧(看看另一派烂到什么程度)。其实,人们对网站的选择不像选择居住地区或交友那么严谨。根据詹斯考与夏皮罗的研究,居住地区的隔离指数为一八.七%,而交友的隔离指数则为三○.三%。我们偏好和自己相像的人住在一起,而且喜欢与跟我们相像的人结交,分享自己的看法。其实,对大多数的人而言,新的通讯科技能扩展新闻和观点的来源,而非缩小。

詹斯考和夏皮罗在茶党崛起前进行这项研究,也就是在二○一六年大选两极化之前,因此民众的行为可能已经改变。此外,网路用户也更年轻化、更有弹性。老年人也许比较喜欢看电视,也比较少转行。但詹斯考和夏皮罗的研究显示科技效应也许不是像我们假定的那么直接。再者,就像面对任何新媒体,主政者已经更了解这样的效应,并设法筛除最坏的社会影响。

两项警语

如果我们认为科技可以让实体社区更强大、更能掌握讯息,至少还得加注两项警语。首先,科技正在进步,而且容易使人沉迷,吸引脆弱的人远离现实世界。我的同事赫斯特(Erik Hurst)与其他研究人员指出,二○○○年至二○一五年,二十一岁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工作时数每年大约减少两百零三小时。在二○一五年,一五%的年轻人完全不工作,相形之下,在二○○○年不工作的年轻人只占八%。工作时数的减少在金融海啸时达到高峰,之后慢慢下降。年轻人工作时数减少的情况甚至要比三十一岁到五十五岁的人来得严重。赫斯特认为,其中一个原因或许是年轻人待在家里玩线上游戏或利用电脑消遣的时间变多,每年约增加九十九个小时。

但我们很难从这项研究下结论说线上游戏对社会有害。虽然年轻人工作时间减少,上网时间增加,但他们似乎很满意这样的选择,待在家里的时间变长(只是父母可能会比较担心)。他们并没减少社交时间。总之,虽然年轻人工作减少,还是有些好处,至少他们远离街头,不会在外面为非作歹。

总而言之,科技之害可能被夸大。儘管科技带来更多娱乐选择,并不表示会消灭社区参与。例如,帕特南在《一个人打保龄球》(Bowling Alone)这本具有影响力的着作指出,一九七○年代以来,民众对公共事务愈来愈不关心,公益性的社会组织日益萎缩,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新娱乐的出现,也就是看电视。另一个原因就是目前社会中坚份子和年轻人大都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成年,公民意识比较薄弱。帕特南论道,保龄球队等社会组织减少是社会参与减少的指标。然而,普林斯顿历史学教授罗杰斯(Daniel Rodgers)则有不同的意见,他说:「……其他组织非但没有萎缩,甚至蓬勃发展。青少年参与志工的比率增加,大型教会蓬勃发展,各种倡议团体的成立如雨后春笋……现在的社会组织和以前大不相同,并没有变得更弱。」总之,目前仍无有力证据显示资通讯科技会阻碍社区参与。儘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小心防範。

第二项警语是,儘管科技可能不会加剧两极化的问题,的确允许极端份子比较容易找到志同道合之士,并组织起来。有些容易受影响的年轻人因为上网被伊斯兰圣战组织网罗,进而成为恐怖份子。同样的,非志愿禁慾与独身已成为网路次文化,这是指找不到亲密伴侣的男性。他们透过网路互相激励,在北美犯下大规模杀人案,死者大都是女性。在多个新兴市场国家,暴徒也可能受到网路讯息煽动而杀人。网路和社群媒体不一定对文明社区有利。不管如何,从各方面的证据来看,通讯科技甚至能加强实体社区的人际连结,而非减弱这种连结的力量。

相关书摘 ▶《第三支柱》:贪腐社会官僚制度千疮百孔,人民才会感激政客给予的恩惠

书籍介绍

本文摘录自《第三支柱:在国家与市场外,维持社会稳定的第三股力量》,天下文化出版 *透过以上连结购书,《关键评论网》由此所得将全数捐赠联合劝募。

作者:拉古拉姆・拉詹(Raghuram G. Rajan) 译者:廖月娟

拉詹是当代少数理论与实务兼具的着名经济学家。他曾担任央行总裁、国际货币基金首席经济学家,不但曾被评选为年度最佳央行总裁,更是少数预言金融海啸即将发生的经济学家。如今他看到一个愈来愈两极化的世界,使得战后七十年来的和平与繁荣即将毁于一旦。

科技变革与全球化的贸易竞争引发大量人口失业与贫富差距加大,导致反全球化与民粹主义的兴起,自由市场与民主体制遭到破坏。拉詹回顾过往人类历史,发现国家、市场、社区是维持社会稳定的三大支柱,如今国家与市场双双扩大影响力,社区功能式微。我们正处于人类历史上的关键时刻,一旦选择错误,人类经济发展的列车就可能脱轨。

稳定发展的社会应该要让三大支柱达成平衡,太弱或太强,都会引发社会不稳定:

市场太弱,社会就没有生产力;市场太强,社会就会失去公平性 社区太弱,社会就会倾向裙带资本主义;社区太强,社会就会停滞 国家太弱,社会就会转为恐惧与冷漠;国家太强,社会则会变得专制

唯有强化地方主义、赋予社区权力,同时利用国家和市场的力量使社会更有包容性,才能让三大支柱维持平衡,创造稳定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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